假如飛鳥會發“朋友圈”，內容一定頗為精彩。持續一年觀察窗台上“鄰居”斑鳩的來夢一家、熱衷野外觀鳥的建筑給排水設計師陳逸、即將迎來第八年在江蘇沿海做鳥類環志工作的科研人員丁晶晶……從活動范圍看，他們從自家周邊到同城，再到一個大自然環境，由近及遠與鳥類產生交集，出現在鳥類的“朋友圈”中。

我省天然分布468種鳥類，佔全國鳥類種數近1/3，江蘇的濱海潮間帶灘涂濕地是東亞-澳大利西亞候鳥遷徙路線的重要越冬地和中轉站，生態地位重要。每年4月20日至26日，是《江蘇省野生動物保護條例》規定的江蘇“愛鳥周”。趁著“愛鳥周”，讓我們一起來刷一刷江蘇飛鳥的“朋友圈”，聽一聽“朋友圈”背后的故事。

鬧市中的特別鄰居

【珠頸斑鳩的朋友圈】今年春季是我們與南京主城區的來夢一家做鄰居的第二個年頭，晒一晒我們的“豪宅”和在此養育的幼鳥。

【背景故事】“咕咕咕—咕—”4月19日，看著監控鏡頭下珠頸斑鳩夫婦輪流照顧孩子的視頻，來夢由衷感慨：“它們真是生生不息啊！去年春季到今年春季，已經有5窩小斑鳩破殼而出，哪怕是冬天，斑鳩夫婦都照生不誤。”得益於來夢家廚房窗台相對封閉的環境，窗台延伸出去約40厘米寬的空間可供斑鳩搭窩。在一盆薄荷盆栽后面，窗台小空間成了珠頸斑鳩的小家。

今年1月21日，上一窩小斑鳩不幸被天敵吃掉。從2017年起加入民間動物保護組織“貓盟CFCA”、有著野外觀察動物經歷的來夢推測，“凶手”是斑鳩天敵——猛禽紅隼。“當時特別擔心斑鳩夫婦傷心后不再來。”因斑鳩嘴巴神似瓜子皮，來夢還在上幼兒園的兒子給斑鳩“鄰居”起名“瓜子皮”。“得知瓜子皮失去孩子，他很傷心，心情很復雜，最后反倒安慰我說‘紅隼也要吃飯啊’。”帶著遺憾和期待，來夢一家決定在正對斑鳩窩的位置安裝監控。

3月5日，又一對斑鳩夫婦“看中”來夢家廚房窗台。“我也不確定是不是同一對斑鳩夫婦，但每次它們都共同養育兩個孩子。”來夢告訴記者，斑鳩夫婦孵蛋時，每天早上7點左右交班。在窩裡的斑鳩會先“咕咕咕”呼喚一下，沒過一會兒，另一隻斑鳩就來了，站在旁邊不停點頭鞠躬 ，還一邊“咕咕咕”叫，像在說：“親愛的，你辛苦了！”緊接著，斑鳩夫婦一起“咕咕咕”聊天點頭，輪崗孵蛋，“值夜班”的一方外出覓食。

3月19日，小斑鳩出窩。起初，親鳥一刻不離，大約一周后，它們才開始雙雙出去覓食。來夢截取一小段監控給記者看，畫面中親鳥剛覓食回來，兩隻小斑鳩正在爭搶食物，小窩看起來相當厚實緊致。“斑鳩筑巢以隨便著稱，這對夫婦的窩稱得上是‘豪宅’了。”來夢戲稱。

我國是世界上鳥類種類最多的國家之一，現有鳥類1445種，江蘇天然分布的鳥類佔全國鳥類種數近1/3。隨著城市的發展、生態環境的變化，人與鳥共享城市已是常態。為幫助人類與鳥類更好地和諧共生，近期全國各地陸續開展2022年“愛鳥周”主題活動，今年的活動主題是“守護藍天精靈，共享美好家園”。

打造“鳥類友好”城市

【灰頭麥雞的朋友圈】又到了返回南方養育孩子的時節，今年“打卡”南京長江綠水灣省級濕地公園。

【背景故事】4月17日清晨，在綠水灣濕地公園觀鳥的陳逸，不小心驚擾到一對在此繁育后代的灰頭麥雞，它們立刻飛起，向陳逸發出刺耳警報聲。

“灰頭麥雞屬於撫育幼鳥很負責任的鳥類。”陳逸告訴記者，它們這是在使用調虎離山計，它們的幼鳥應該就在附近覓食，看到外人進入，灰頭麥雞就立即拉響警報，通知孩子避險，同時將潛在危險引到自己身上。

由省林業局、南京市綠化園林局、南京市紅山森林動物園等聯合舉辦的“愛鳥周”活動正在進行中，其中的重頭戲“城市觀鳥大賽”已辦到第六年。4月16日12:00至17日12:00，12支參賽隊伍穿梭在城市綠地中觀察鳥類。陳逸所在的5人小隊24小時觀察到96種鳥類，團隊還驚喜地發現了在江蘇較少見的黃頭鹡鸰。

“灰頭麥雞算是我觀鳥生涯中的引路鳥。”2017年4月前后，陳逸剛接觸觀鳥近半年，上班途中他路過一處建筑工地，聽到沙啞而聒噪的鳥叫聲。陳逸順著聲音透過工地柵欄縫隙看到，靠近一個天然積水小水坑，一對灰頭麥雞正在孵化鳥蛋。“當時我覺得既新奇又擔心。”陳逸說，“新奇於原來鳥類習性如此有趣，擔心的是工地臨時小水坑隨時都有可能受到破壞。”

了解，友好，相伴，萬物方能和諧相處。陳逸是一名建筑給排水設計師，通過觀察了解鳥類習性“反哺”他的職業，讓他重新思考城市如何能更適宜鳥類居住。

城市中有很多天然生態環境可供鳥類生存。以南京為例，長江、秦淮河、石臼湖等濕地吸引大量水鳥。老山等林區的林鳥，七裡河、滁河等濕地的水鳥構成南京郊區鳥類的主體。

陳逸觀察，不少城市水域過度追求水質清潔、岸邊植被整齊劃一，這些都是以人類審美出發而做的設計，管理成本高且破壞野生動物生存空間。

“生態改造能讓鳥類更宜居，甚至能減少城市管理的時間和金錢成本。”陳逸舉例，河流湖泊近岸設置成天然緩坡，黑腹濱鷸、林鷸、金眶鸻等小型鸻鷸類水鳥就多了淺水區域可覓食、休憩。保留近水岸邊的蘆葦地，灰頭麥雞就有了自帶天然圍擋的繁殖空間。

城市中鳥類友好情況也在改善。今年春季，南京首個國家級濕地公園——長江新濟洲濕地公園“上演”上萬隻國家二級保護動物花臉鴨齊飛的壯觀景象。“守島人”李全文說，濕地公園面積達2666.8公頃，其中超六成是濕地保育區，區域內野生動物幾乎不受人為干擾，“這一‘放養’狀態已持續22年。近5年，島上監測到的鳥類種類翻了一番。”

近年來，南京玄武湖已成為國家二級保護動物鴛鴦的固定冬季棲息地和“生兒育女”的家園。2021年12月，玄武湖和平門生態濕地水域內多棵樹上“住滿”鴛鴦，湖面上空最多時有超200隻鴛鴦飛過。

南京市綠化園林局去年發布調查報告，記錄南京首次系統性調查9處主要濕地鳥類的分布狀況，調查發現154種鳥類，其中不乏瀕危鳥類。“雁鴨類、鸻鷸類、鸕鹚類等候鳥對水的依賴性較高，南京濕地對鳥類的越冬等具有重要意義，能夠起到保護生物多樣性的作用。”調查帶隊專家、南京大學生命科學學院副教授劉茂鬆介紹。

追蹤鳥類環球遷徙

【大杓鷸的朋友圈】我腳上佩戴的上綠下藍的彩色組合旗標，是科研人員在江蘇沿海給我戴上的GPS衛星追蹤器。定位器很輕便，太陽能板可持續發電，實時傳輸我的全球足跡。

【背景故事】2019年9月，在遷徙過程中，這隻大杓鷸途經如東，科院團隊為它戴上追蹤器。省林業科學研究院森林生態所副研究員丁晶晶指著大杓鷸遷徙路線圖給記者看，到10月，它從如東遷往南方，一直往南，在印度尼西亞越冬，2020年4月再次途經江蘇沿海，短暫停歇后一路向北，春夏季抵達俄羅斯開始繁殖。它的另一隻小伙伴卻遇到不幸——定位最終停在內蒙古自治區滿洲裡市。循著定位，當地鳥友最終在大草原上找到追蹤器，追蹤器還留在那隻大杓鷸殘骸上，看樣子是不幸遇到天敵。因疫情干擾，2020年秋季的環志工作擱置。今年9月，在疫情條件允許情況下，丁晶晶將第八次參與到江蘇沿海鳥類環志科研工作中。

每到環志季，丁晶晶與鳥類密切接觸，她的“朋友圈”裡滿是鳥類環志和唯美日出。“看起來很浪漫，實際異常辛苦。”丁晶晶說。環志科研人員的日出照片都是在工作間隙拍攝的。海岸邊每天有兩次漲潮，鸻鷸鳥類會在漲潮時去內塘裡休息覓食，這是做環志的好時機。白天，科研人員觀察高潮棲息地位置，以此確定晚上做環志的地點。工作量大的時候，約20人的團隊要用盡量短的時間為所有鳥上金屬環和彩旗、測量基礎數據、換羽模式及年齡判讀，並戴上追蹤器。科研人員經常通宵工作，實在吃不消才直起腰，走出臨時搭建的帳篷，看一眼日出。

全球約15%的鳥類在繁殖棲息地和非繁殖棲息地之間遷徙，中國具有遷徙習性的鳥類有750多種，遷徙一直是自然界中的不解之謎。約20年前，GPS衛星追蹤器等設備才得以運用在鳥類身上，讓人類有了更多了解鳥類的科研工具。丁晶晶介紹，人類對鳥類的了解還比較少，保護需建立在翔實科研基礎上，唯有充分了解鳥類習性，才能掌握它們的真實需求，基於此才能保護好鳥類。

近年來，江蘇多地均重視對區域內物種情況進行“摸底”。泗洪縣林業科技推廣中心主任霍建軍介紹，泗洪縣自然資源和規劃局、泗洪洪澤湖濕地國家級自然保護區管理處、省林科院、南京師范大學等團隊常年合作，在泗洪縣境內觀測到丹頂鶴、東方白鸛、黑鸛等3種國家一級重點保護鳥類。“下一步，泗洪將基於科研數據，進一步完善野生動物保護計劃。”霍建軍說。

在江蘇沿海濕地中，東台市生態保護工作做得較早。“在濕地保護過程中，我們觀察到，當潮水處於高潮位時，原在灘涂上覓食的候鳥，都到內陸四處尋找立足之地。”東台沿海經濟區管委會副主任王衛國介紹，為此東台在沿海區域人工修復720畝魚塘，在海水高潮位時用作候鳥棲息、覓食場地。去年底，東台市條子泥濕地“認真干飯”的勺嘴鷸“萌進”全國人民心中。今年4月，為保護另一種國家一級保護鳥類黑嘴鷗，東台保護起3000畝鹽蒿地，供黑嘴鷗求偶、繁育后代。

□ 本報記者 劉春 實習生 王琳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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