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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蘇“鳥爸魚媽”:一腔熱愛,隻為6903種生命

2022年05月23日07:43 | 來源:新華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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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標題:一腔熱愛,隻為6903種生命

5月22日,國際生物多樣性日,今年的主題是“共建地球生命共同體”。省生態環境廳數據顯示,目前江蘇的物種數已更新到6903種,同比新增857種。

瀕危物種“桃花水母”重回視野,宜興發現的銀縷梅令人興奮,紫金山上的發光菌依然是個謎……這些野生精靈,每一個都是千百萬年進化的杰作,都有其存在的價值和意義。而鮮為人知的是,從江南水鄉到淮海大地,活躍著一群大自然的“基因衛士”,他們行走在茫茫灘涂,徘徊在綿延江岸,守候在幽深山林,用一腔熱愛書寫“萬類霜天競自由”的江蘇實踐。

為了丹頂鶴,他學會“鶴語”

今年最后一批野生丹頂鶴飛離江蘇鹽城國家級珍禽自然保護區,也意味著這裡的鳥類繁育中心即將迎來新的生命。過去37年,每年這個時候,呂士成都會守護在新出生的雛鳥旁邊。

去年退休的呂士成,原本是保護區的研究員。1984年,年僅24歲的他懷著對這片秘境的向往,走進黃海灘涂。在這裡,他遇到了國內養鶴第一人、中國首位環保烈士徐秀娟,也從此和丹頂鶴結下不解之緣。

數十年如一日,在呂士成和同事們的努力下,研究工作已從最初單純的馴養、育雛,延伸到人工繁育全過程,在這裡誕生的丹頂鶴超過100隻。

一些動物剛出生時,會把眼前的第一個移動物體當成媽媽,這種現象被稱為“印記行為”。保護區人工孵化的小鶴們破殼后,第一眼見到的就是馴養員,於是他們就成了“鶴媽媽”。每每走進飼養區,小鶴們便主動湊過來親近。

呂士成還會用“鶴語”招呼它們。通過學習動物行為學以及長時間和鶴群接觸,呂士成能夠感知丹頂鶴叫聲在不同的音調、頻率下的情緒表達。曾經有一隻呂士成帶大的公鶴跑出去接近野外鶴群,雖然曾因交流不暢被趕出來幾次,但公鶴依然自信。時間一長,它漸漸被鶴群接受,最后完全融入野生鶴群飛走了。

“第二年秋天,這家伙又跟著大部隊回來過冬,在望鶴亭旁叫個不停。”呂士成聽出是那隻熟悉的馴鶴,趕緊跑出來發口令,公鶴與他久久對鳴,“這小子在野外‘談起對象’,甚至可能已經生兒育女,我真高興!”

如今,鹽城國家級珍禽自然保護區已成為我國境內最大的丹頂鶴越冬地,每年約有600隻丹頂鶴在這裡歇腳。而呂士成退休后依舊忙碌,一周要“飛”好幾個地方。這幾天,他正在武漢動物園授課,結束后將前往無錫參加活動。現在的他,像一隻不知疲倦的大鳥,哪裡需要就飛哪裡。

“捕魚人”變“護豚員”,他如魚得水

“快看,至少兩頭!”南京大勝關公路橋下,48歲的楊金海舉著新手機,邊說邊按下快門。連拍的照片逐一放大后,3頭躍出水面的江豚清晰可見。楊金海麻利地掏出紙筆,開始備注:5月16日13點50分、氣溫24攝氏度、能見度1000米、成年個體3頭、玩耍行為……

浦口漢子楊金海,是南京長江江豚保護隊的元老級“護豚員”。十幾歲起,楊金海就跟著父輩在江上打漁,運氣好一網下去就是一兩千斤。但有一種水生物,打上來也要放走,那就是江豚——漁民們的“吉祥物”。一次大圍網,4頭江豚困在網裡。楊金海使盡全力,逐一將它們拖出漁網、放回江中。他依然記得,被放生的江豚不停地搖晃腦袋、擺動尾巴,好像是在跟自己“道謝”。

2016年,南京整治沿岸捕魚養殖工業企業,浦口區100多名漁民全部“上岸”。也是那一年,七壩港江豚保護區成立,南京長江江豚保護隊組建起來,楊金海等人帶頭報名。

“第一年冬天沒經驗,江風颼颼地吹,軍大衣、羽絨褲都擋不住刺骨的冷風。”楊金海回憶,冷到一分鐘都坐不住,隻能來回走,小半天就走了兩萬步。

這樣的日子辛苦又乏味。“但每次看到江豚就很興奮,怎麼都值了!”楊金海說。前些天漲潮,江豚會到江邊淺灘活動,他爬上“沙包”蹲點拍照,一不小心手機掉到江裡,“心疼手機,更心疼裡面的幾千張照片”。這些年,楊金海等人每年提交有效表格超過300份,有效照片超過100張,有效視頻超過100段。

“如果幾頭江豚同時出現,頭圍在一起,就表示周圍有魚群”“如果它們時而浮出水面,時而沉入江底,那是它們在玩耍”“如果有小江豚,它肯定牢牢吸在大江豚的側身”……從“捕魚人”到“護豚員”,楊金海在新崗位上干得如魚得水,還被農業農村部評為“優秀協助巡護員”。但最令他歡喜的,是一度不見蹤影的江豚如今越來越多。目前,長江南京段的江豚數量穩定在50頭左右。

接近晚上6點,江面恢復平靜,楊金海的觀測進入尾聲。“回家讓孩子幫忙弄下視頻,‘粉絲’們還等著呢!”守護江豚的隊伍不斷壯大,他不再需要天天到江邊“報到”,忙裡偷閑開了抖音號,隨手發布的4段江豚視頻,短短時間就獲得上萬點贊。

守望三年,當起“臨時鳥爸”

5月17日一早,南通市森林野生動物園的鳥園區工作人員楊世能,提著一桶活魚來到看台,用幾根樹枝鋪在水桶邊,偽裝成野生水池的樣子。楊世能走遠沒多久,一隻野生東方白鸛便俯沖下來,銜走桶中小魚,飛回看台上的鳥巢裡,哺育3隻小白鸛寶寶。

“4月底,白鸛爸爸離家出走后,我就成了臨時爸爸。”楊世能說,每天忙完動物園的工作,這幾隻野生東方白鸛成了他心頭最大的牽挂。

“看!來了隻野生白鸛!”2020年12月的一天,正在園區忙碌的楊世能,最先觀測到野生東方白鸛。它是國家一級保護動物,2009年全世界的野生種群記錄不到3000隻,屬於瀕危鳥類。

去年2月,那隻東方白鸛又飛了回來,在動物園筑巢。楊世能和同事很開心,“這是要當我們的鄰居了。”每天喂完園裡的鳥,楊世能也給“新鄰居”准備一份,“一開始它不吃,一桶魚兩三天也不會少一條。”但一連半個多月,楊世能發現隻要對水桶稍加“修飾”,人一離開,白鸛就來了。

吃飯問題解決了,楊世能又發現了新情況。“它常常在鳥園上空盤旋,隔著籠子和雌鳥打喙,這是談戀愛了。”怎樣讓這對隔籠相愛的大鳥“終成眷屬”呢?楊世能向網友發出求助信,有人建議把籠內雌鳥放出去,但是籠內有兩隻雌鳥,不確定是哪一隻,怕放錯了。也有人建議把這隻野生雄鳥“收編”。“過度干涉野生鳥,不符合我們的保護理念。”楊世能說。

正在猶豫時,意外發生了,去年夏天的一場台風,把野生東方白鸛的家吹沒了。楊世能很著急,眼睜睜地看著它飛走了。

“今年2月,它又飛回來了。”楊世能欣喜地發現,這次,他的老朋友帶著妻子在鳥園看台上安了家。3月初,楊世能遠遠地看見雌鳥產卵,一個月后,3隻鳥寶寶破殼而出。“現在想來,最初吸引它留下的可能是園區的雌鳥,后來令它再次前來的,應該是我們這兒的環境。”

4月29日午后,這隻雄鳥離巢覓食后卻沒再回來。“我們登了尋鳥啟事。盡管它不在,我們也會繼續照顧它的妻子兒女。”楊世能說,東方白鸛雛鳥需要60-63日齡才能離巢獨自生活,據此推算,鳥媽媽還要獨自苦撐到6月中上旬,才能完成育雛任務。最近,楊世能計劃為它們安裝防墜網,讓它們安然度過這個夏天。

“備份”樹種,為未來“定存”財富

5月中旬,繁花落盡,新沂市馬陵山樹木競生,生機勃勃。順著林場場長管軍手指方向望去,近百年樹齡的豆梨樹下,數萬株經他養護的小葉櫟、豆梨幼苗正蓬勃生長。

這片佔地200畝的山林,是國家林業局南方林木種子檢驗中心設立的小葉櫟、豆梨林木種質資源庫,存有61份獨具地方屬性的種質資源。53歲的管軍,從部隊轉業后來到這裡,一干就是20多年。時代變遷,有70多年歷史的馬陵山林場,經歷了從種樹賣樹向封山育林的轉變。這個過程中,131名林場職工的收入來源受到影響,每戶隻能分2畝林地或每月領取300元生活補助。

直到2018年,馬陵山更大的價值才被發現。省林科院、南京林業大學的專家調研發現,這座我省最北部的深山裡有一大片小葉櫟樹種,這幾乎是我國小葉櫟分布的最北緣。當年4月,馬陵山被省林業局正式認定為省級種質資源庫,首筆20萬元配套資金很快到賬。

這筆錢怎麼用?林場黨委決定留住特殊的鄉土樹種基因,不僅要把所有資金花在資源保護上,還要從日常經費中再擠出一些,建好配套設施。“我們相信,未來很可能會發現提升小葉櫟苗木抗寒性的基因。”副場長張磊說,隻有首先將物種“備份”,才能為未來“定存”一筆財富。

馬陵山土地貧瘠,土層最薄處僅有幾厘米,指望小葉櫟自主繁殖並不現實。每年9-11月,是管軍最忙碌的季節。他帶著林場職工漫山遍野撿拾種子,做好儲備。大龍溝裡有一棵樹齡達104年的小葉櫟古樹,胸徑2.28米,因為種質優良,成為種子收集重點對象。職工吳本香每年都要專職保管近3麻袋種子,她將其埋入沙裡,定時定量噴洒清水、養分,濕度保持在10%-20%,來年3月栽種成活率可達90%。目前,林場累計培育小葉櫟、豆梨、麻櫟等品種幼苗30余萬株。

2019年冬天一場大雪,壓倒林區不少大樹。在藥王泉附近,一棵樹齡逾10年的小葉櫟倒伏在水溝裡。林場員工鋸掉折損的枝干,用塑料薄膜捆扎傷口,專門為它重新疏導溪流。一年后,這棵小葉櫟重獲生機,枝繁葉茂。

“自然,本就該是這個樣。”管軍說,4年精心呵護,林場已發現並統計在冊273種各類樹木。而手握“銀行”的林場人,如今也和樹一樣深深扎根,蓬勃向上。

觀鳥八年,從“兼職”變“專職”

5月18日早上6點,太陽剛從太湖三山島升起不久,蘇州市林學會副理事長、職業觀鳥人范如宇就戴上草帽,背起十幾斤重的裝備走向山頂。這一路並不好走,但不時傳來的清脆鳥鳴,讓范如宇倍感興奮,“現在是遷徙期末期,應該能看到不少鳥。”

半小時登頂,范如宇來不及擦汗,便架起相機靜靜等待。10點左右,一道黑影盤旋在高空中。“是赤腹鷹!”范如宇麻利地按下快門,記錄下這隻猛禽的真實姿態。

范如宇本是一名外企高管。一次偶然的機會,朋友送給他一本關於鳥類的書,沒想到他一翻,便被其中精彩豐富的內容吸引。漸漸地,范如宇不滿足於僅從書本上觀賞鳥類,他拿上望遠鏡、照相機前往江邊灘涂、森林山間。觀鳥經歷和鳥類知識的不斷增長,讓范如宇收獲了快樂,也越來越了解環境與鳥類的密切關系。

范如宇發現不少地方每年都派人將水邊的蘆葦叢割去,以減少水污染。“很多鳥類都是在蘆葦蕩裡生存、繁衍,割掉蘆葦它們去哪?”他來到蘇州濕地保護管理站,希望協調解決這個問題。不久后,濕地站召開聽証會,邀請專家學者共同尋找辦法。如今,蘇州各濕地公園均採用“輪割”蘆葦的方式,為鳥類保留家園。

2012年,范如宇的團隊與蘇州濕地保護管理站、蘇州市林學會以及世界自然基金會合作成立蘇州濕地自然學校。有了“官方認証”,他的任務更重了。除了開展自然科普教育,帶大眾尤其是孩子認識鳥類,越來越多的單位找到范如宇,希望他能來觀測並針對現狀和存在的問題,提出改善建議。

觀鳥工作日益繁忙,范如宇2014年辭去工作,成為一名職業觀鳥工作者。8年堅守,他始終堅信,保護鳥類,先保護它們的棲息之地。生態環境持續向好,鳥類繁衍生息的家園會越來越多。

□ 張文婧 盛文虎 嚴磊 錢嘉怡 李剛 宗志鵬

(責編:蕭瀟、張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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