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小伙王明近日在南京找到一份上門代廚的工作，廚藝不錯的他在一些本地群發布上門代廚信息，很快便有群友和他聯系，生意還不錯。剛入行，算下來月收入就有三四千元。

　　除了上門代廚，近年來，以上門喂貓遛狗、洗澡理發、整理收納等為代表的“上門經濟”在城市裡日漸火熱，既滿足了人們多元化、個性化消費需求，也拓寬了就業渠道。然而，“上門經濟”也面臨著監管存在盲區、消費者維權難等諸多“成長的煩惱”。

　　“上門經濟”蘊藏巨大潛力

　　“3個菜人工費68元，5個菜人工費88元，7個菜人工費108元。5公裡內免裡程費，但需提前溝通菜譜，食材最好自己購買，因為買菜沒有小票。”王明的代廚費不高，但他常常會事先聲明，“我不是專業廚師，就是憑感覺做菜。”

　　請王明上門代廚的，大多是和他差不多年紀的年輕人。“他們收入不錯，工作忙碌，下了班就不想再動手做飯了。”王明這樣為客戶群體畫像，“或者是帶孩子的寶媽，騰不出手做飯，但又不想點外賣，就請我上門代廚。”相比到外面下館子，代廚的優勢明顯：既有類似餐館就餐的便捷又不失家的溫馨，費用算下來，有時比去飯店還便宜。

　　和王明類似，在無錫從事上門助浴近一年的雷玲，也是“上門經濟”的從業者。“我家有高齡老人，經常幫老人洗澡，經驗豐富。”有一次，一位朋友請雷玲幫親人洗澡，雷玲才意識到，這裡蘊藏著巨大的市場機會。

　　“我們重點服務偏癱等失能老人，泡浴套餐是428元，4人上門，包含洗護前檢查、洗澡、理發等一整套服務。”如今，雷玲的客戶已有上百個家庭，盡管她在年初將服務價格上調了1/3，但依然感覺自己越來越忙。

　　國家衛健委數據顯示，目前我國失能、半失能老年人口高達數千萬。“十四五”時期，我國將邁入中度老齡化社會，失能老人數量將繼續增長。這也是雷玲看好助浴行業發展的理由，“雖然現在有不少公益機構提供同類服務，但其服務能力遠不能幫助上千萬失能、半失能老人實現‘洗澡自由’。”

　　上門喂貓遛狗也有著廣闊市場。記者打開小紅書App搜索“上門遛狗”，僅南京本地相關信息就有20多條，發布者大多會標出自己所在位置，並根據服務距離調整收費標准。“我冬天會去海南，家裡的貓貓狗狗不方便帶過去。以往都是靠人情關系寄存到朋友那裡，現在通過購買服務，就可以卸下這份‘人情負擔’。”體驗過“上門喂貓遛狗”服務的經濟學家余豐慧給出好評。

　　“‘上門經濟’的興起具有一定的必然性。”經濟學者董登新教授認為，“上門經濟”是家庭勞動社會化、專業化、職業化的產物，一定程度上可讓社會分工更充分、更合理，進而使勞動力資源配置更加高效。而且，隨著社會分工日漸細致，服務質量也會逐步提高。

　　“門內服務”難以有效監管

　　“家裡屋頂漏水，網上叫了師傅上門修，收費4300元。師傅離開不到半小時，家裡又漏了，但再也找不到他……”近日，南通一名網友在社交平台吐槽。

　　南京網友也在社交平台分享兩次請人上門收納的經歷：收費一樣，但服務品質完全不同，感覺就像開“盲盒”。

　　收費不透明，服務品質沒保障﹔上門服務后，家裡丟了財物……社交平台上關於“上門經濟”的負面評價，讓不少想“嘗鮮”的消費者在心裡打起問號。而“上門經濟”從業者同樣心存忐忑——不知道訂單背后，會遇到什麼樣的客戶。

　　王明告訴記者，即便每一次上門代廚都很認真，但飯菜口味並沒有統一標准，難免會有客戶吹毛求疵，“每次出現糾紛，最常見的情況就是扯皮，扯到精疲力盡，雙方各讓一步。”

　　相比代廚，助浴更具挑戰。雷玲說，由於服務對象大多是失能、半失能老人或高齡老人，相當一部分還患有高血壓、糖尿病等各類基礎疾病和褥瘡等積年之疾。因此，團隊上門前，助浴師會先入戶了解老人身體狀況，確定符合條件，再與家屬溝通並簽署免責協議。然后，團隊才會上門，為老人提供洗澡、洗頭、剪指甲、床榻殺螨除臭等服務。

　　“事事考慮周全，才能盡量避免不愉快。”雷玲介紹，洗浴過程中，助浴師會特別注意老人隱私，比如遮蓋隱私部位、請同性員工助浴，這一點如果做不好，可能就不會有第二單業務了。有些老人長時間未洗澡，異味較重，助浴師不能流露出一絲嫌棄，必須照顧老人的“體面”。

　　“上門經濟”是否合法？江蘇法德東恆律師事務所高級合伙人藍天彬說，電子商務法規定，電子商務經營者應當依法辦理市場主體登記。但是，個人銷售自產農副產品、家庭手工業產品，個人利用自己的技能從事依法無須取得許可的便民勞務活動和零星小額交易活動，以及依照法律、行政法規不需要進行登記的除外。這為個人從事“上門經濟”提供了法律依據。目前，還沒有針對“上門經濟”更明確、具體的法律法規或規章文件。

　　“由於‘上門經濟’發生在‘門內’，一旦遇到服務質量不達標、服務人員侵權等問題，往往無法及時認定和有效懲處，這也是制約行業發展的瓶頸。”余豐慧認為。

　　以信用機制增進供需互信

　　很明顯，“上門經濟”的供給端和需求端之間，存在著“信息迷霧”。

　　有專家認為，如果變單打獨斗的個人為統一對外開展“上門服務”的公司，就可以規范收費標准和服務品質，既能有效保障消費者權益，也能在發生糾紛時，保障從業者合法權益不受損害。

　　事實上，已有企業開展嘗試，服務品質有了保障和提升，但價格也不再“親民”。記者打開一款上門代廚小程序，點擊首頁的“熱門廚師”，就可以看到廚師的廚齡、擅長菜系、從業經歷和相關証書、榮譽，平台還驗証了廚師的身份証、健康証有效期等。記者了解到，該平台次均收費500元至800元，廚師可以上門做4至6個涼菜、8至10個熱菜、1湯1主食，相比王明這樣的個人行為，價格高出了數倍。“價格確實不便宜，但我們的廚師都已從業十多年，且有過在大酒店從業的經歷，菜品質量可以保証。”客服向記者介紹。

　　“‘上門經濟’離不開信息發布，網絡平台可以將責任擔起來。”南通市市場監管局網絡交易監管處負責人李鑫認為，一方面，可以對發布者身份、信息真偽進行審核認証﹔另一方面，可以參照淘寶等網購平台，讓消費者對服務提供者進行評價並打出星級，以“口碑”約束服務提供者。

　　余豐慧也認為，有關部門很難進門入戶做到“監督到人”，平台企業要加強對服務人員的全過程監管，完善服務人員身份信息認証體系，建立高效便捷的投訴渠道和完善的信用機制。

　　董登新同樣建議，以信用機制讓供需雙方建立互信。“我們可以參考家政服務持証上崗等監管標准，通過黑名單制度進行相應監督。比如開通用戶投訴渠道，落實積分制度，相關平台可以進行分類分析，將不良服務人員拉進黑名單，這樣可以淨化服務隊伍，提高服務水准和水平。”董登新說。

　　“‘上門經濟’不能沒有門檻。”在南京一社區工作的張潔認為，家是“最不設防的地方”，提供入戶服務首先要給客戶“安全感”。比如從事上門代廚，最起碼要有健康証，要能提供無犯罪記錄証明，“不然就算廚藝再好，價格再優惠，我也不敢在網上請廚師上門。”

　　江蘇金融研究院副院長、江蘇省社會科學院副研究員蔣昭乙認為，有關部門維護“上門經濟”供求雙方合法權益，要特別注重信息的可溯源性。不同於打車、送外賣，“上門經濟”從業者往往要到需求方家裡工作，如果“甲方”信息不清晰、不具備，對“乙方”也是個安全隱患。政府在作相關規定時，最好能確保雙方信息的可溯源性，出了問題有據可查。

　　也有專家分析，“上門經濟”門類豐富，伴隨市場的不斷擴大和成熟將分化出多種模式，比如上門助浴，應該更適合公司化運營的模式﹔而上門遛狗，可能將來還是個體服務者居多。“發展中產生的問題，也會在發展中得到解決。”余豐慧認為，很多新業態在發展初期都會出現亂象，建議保持包容、開放心態，用適度從寬的監管，呵護“上門經濟”行穩致遠。（韓宗峰 徐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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