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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紹珍,犧牲在隱秘戰線的“黃埔同學”

郜超
2024年06月20日07:27 | 來源:人民網-江蘇頻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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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南京中華門外,雨花台烈士陵園內鬆柏滴翠。

雨花英烈中,有這樣一位“黃埔同學”,他叫文紹珍:1926年,18歲的文紹珍加入中國共產黨,同年考入黃埔軍校,在中共廣東區委軍委的委派下參加了轟轟烈烈的北伐戰爭。

1931年,文紹珍在隱秘戰線上壯烈犧牲,年方廿三,正是當代大學生畢業的年紀。

習近平總書記指出,黃埔軍校是第一次國共合作的產物,是我國第一所培養革命軍隊干部的學校。值此黃埔軍校建校100周年之際,我們走近文紹珍烈士,回望他經歷過的那段革命風雲。

文紹珍烈士全身照。南京雨花台烈士紀念館供圖

文紹珍烈士全身照。

革命男兒,恰同學少年

1908年,文紹珍出生在湖南石門縣的一戶貧農家庭。在考入黃埔軍校前,他已經就讀過本地小學和常德師范學校。

“這批青年軍人大多有文化、有信仰,渴望投身於救亡圖存的事業。”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研究館員王曉華說,這與北洋軍隊截然不同,也是其戰斗力的根源所在。

軍校青年日夜暢談的“主義”裡,中國共產黨的主張是最耀眼的一座燈塔。

1926年,文紹珍如願加入中國共產黨。這一年,國共合作領導的北伐軍打響了推翻帝國主義、北洋軍閥反動統治的北伐戰爭。

那時,文紹珍已經展現出一名合格的革命男兒模樣。連他在內的數十名共產黨員被調入國民革命軍東路先遣軍,擔任連黨代表。他工作積極,團結同志,愛護士兵,在戰斗中身先士卒,透著共產黨人的蓬勃朝氣和對革命事業的無限熱情。

1927年初,文紹珍隨東路先遣軍連克桐廬、杭州,又經湖州、宜興,向常州、鎮江挺進。3月,國民革命軍攻克南京。

北伐勢如破竹,國民黨反動派卻展開分化和清黨行動,北伐軍中的共產黨員被列入黑名單,連級軍官以上的共產黨員慘遭血腥清洗。

文紹珍在岳飛墓前的留影。照片上的文字為文紹珍手跡。 南京雨花台烈士紀念館供圖

文紹珍在岳飛墓前的留影,照片上的文字為文紹珍手跡。 

東路先遣軍在蔣介石控制的福建、浙江一帶活動,文紹珍此時任連長,處境尤為危險,一度和黨組織失去聯系。

1927年4月,文紹珍在杭州岳飛墓前,與“盡忠報國”四字留影。照片洗出后,他寫下“獨自一人!淒涼!慘酷!”“革命化、紀律化、集體化、國際化”。

在寫給時任中共廣東區委學委委員徐彬如的信中,文紹珍悵然道:“與黨失掉關系,如同失掉靈魂。”

文紹珍北伐時使用過的鬧鐘。南京雨花台烈士紀念館供圖

文紹珍北伐時使用過的鬧鐘。

家書背后,他的“二次革命”

時局動蕩,革命青年文紹珍與家人的信件裡,多是柴米油鹽和青春苦楚——

“李氏的婚姻,費了您老的心,替我退脫了。”

“家用急需補助,然而倒霉又傲骨生成的我,既不願吹牛拍馬,又不奴顏卑膝,所以得不著較好的位置。”

“母親病了,而我現在一時又沒有錢寄家中,以作醫藥費用,並且今年歲收又非常的欠缺!”

1929年,文紹珍缺錢為母親治病,卻還在接濟生活困苦的革命同志。“他隻要一了解我的通訊地址,就馬上寄錢來,十元,五元都寄。”徐彬如后來回憶。

文紹珍烈士家書。南京雨花台烈士紀念館供圖

文紹珍烈士家書。

遍歷民生疾苦,更堅定了心中信仰。也正是這一年,文紹珍開啟他革命生涯的第二場“戰爭”。

通過徐彬如,文紹珍重新和黨組織取得聯系。這年夏天,他受組織委派,化名考入“中央陸軍軍官學校”。

三個月集訓時間,文紹珍就在軍校中發展了三名地下黨員,還在軍校內部尋找與黨組織失去聯系的黨員,幫助他們和自己一樣,恢復革命身份和組織生活。

1931年,或因隱秘戰線的工作需要,文紹珍和家裡的通信一度中斷。

“許久沒有寫信給你老人家,真是愧罪得很!......你和母親及弟妹們的像影子,每天總要在我的腦際打幾個回轉。”他在一封家書裡寫道:“我以后是在極力集錢寄回家用,我曉得今年年歲欠佳......南京上海方面的米價在二十四五員以上一擔,這是多麼嚇人的物價!百姓們真不知要餓死多少!”

文紹珍烈士現存最后一封家書,字跡較早年更工整有力。南京雨花台烈士紀念館供圖

文紹珍烈士現存最后一封家書,字跡較早年更工整有力。

一首國際歌,慨然赴刑場

“我現在又回到學校裡來讀書了......”

家人不會想到,信中在大城市求學的兒子,實際從事著為生民立命的事業。1931年4月,一封久違的家書,竟成絕筆。

文紹珍曾在蔣介石到校訓話的現場,安排人散發揭露其賣國殘民罪行的傳單。蔣當場草草結束訓話,事件引起輿論反響,也讓“幕后主使”成了反動勢力的眼中釘。

時間到了1931年6月,南京的中央陸軍軍官學校入伍生團特支受到破壞,文紹珍隨即接受組織委派,轉移至“白色恐怖”籠罩下的武漢,繼續從事地下兵運工作。

為以夫妻身份掩護工作,他借道北平,計劃攜未婚妻宋濂同行。不料,南京特務組織已經找到宋濂在北平的住所,文紹珍等人不幸被捕。

宋濂回憶,在國民黨的拷打下,文紹珍皮肉撕裂,白上衣貼在血肉模糊的后背上,但他一聲不響。敵人以錢權利誘他出賣組織,反遭呵斥:“我的事你們都知道了。不需我說什麼!”

回牢房的路上,文紹珍囑托宋濂:“你早晚會出去的,你出去后買兩瓶酒,撒到雨花台。”押解路上,宋濂對自己的妹妹說:“老文都自己承擔起來了,不要害怕。”

1931年8月底的一天,宋濂聽到隔壁牢房的呼喊:“打倒國民黨!中國共產黨萬歲!”隨即是高昂的《國際歌》。

文紹珍拖著沉重的鐐銬,一步步走向刑場,仍然高唱不止:“英特納雄耐爾就一定要實現......英特納雄耐爾就一定要實現......”(以上圖片均為南京雨花台烈士紀念館提供)

后記

上世紀20年代,時勢波詭雲譎。到黃埔三期畢業,國共合作尚在蜜月期。第四期開學后,蔣介石陰謀發動中山艦事件,成為大革命時期兩黨關系的轉折點。

“事件造成共產黨員被迫撤出第一軍,左派力量在革命軍中蓬勃發展的勢頭受到打壓。”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研究館員王曉華認為,四、五期的黃埔學生在信仰上面臨更嚴酷的考驗。

文紹珍究竟屬於黃埔第幾期學生,是黨史學界考証的一個重點。不同的版本包括:徐彬如認為的“三期生”﹔戰友韋祖珍回憶中的“四期生”﹔以及后來黨史學者考証得出的“五期生”等。

“這是烈士革命生涯的起點。”曾於1977年參與文紹珍烈士生平征集工作的樊昌生表示,這就是探究“黃埔幾期生問題”的意義。

文紹珍烈士生平考証人物關系一覽。人民網 郜超繪制

文紹珍烈士生平考証人物關系一覽。人民網 郜超繪制

在交通、通訊都欠發達的年代,年輕學者靠著一封封介紹信,奔走於南京、長沙、石門的線索之間,收集有關烈士的資料、記憶和遺物。樊昌生輾轉找到烈士家中:“家屬沒有任何錢物要求,隻希望我們理清他的革命事跡。”

如今,樊昌生已從奉獻半生的歷史研究崗位上退休,回憶起這次學術生涯“啟蒙”,嗓音有些沙啞。

新時代的研究條件今非昔比,資料已能在全國館藏間共享。南京雨花台烈士紀念館工作人員表示,近期,湖南省檔案館和廣東省檔案館提供的兩份史料都表明,文紹珍烈士是黃埔五期生。烈士的革命起點正逐漸撥雲見日。

今天,在一代代黨史研究者的努力下,雨花英烈已經考証出姓名的正越來越多。

這其中,曾經就讀過黃埔軍校的烈士,除了文紹珍,還有最早在雨花台犧牲的共產黨人金佛庄、留學歸來投身革命的顧浚、戰死沙場的新四軍袁國平等。

(責編:張鑫、吳紀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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