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題：立法保護長江生態成為從國家到地方的協同行動

為“江豚家族”筑牢“法治屏障”

“這隻江豚肚子好大，應該是懷孕了！”

12月5日下午1點左右，南通攝影愛好者顧希林在長江濱江公園段水域拍攝時，鏡頭突然捕捉到一個灰黑色的身影。拉近鏡頭細看，是隻身形圓胖的江豚，疑似處於孕期。這已經是顧希林連續第三年在同一水域拍到疑似懷孕的江豚。

江豚的“微笑”，是長江生態的“晴雨表”。從曾經的“稀客”，到如今的“常客”，江豚種群的恢復背后，有一張從國家立法到地方施策、從頂層設計到底層落實的“法治保護網”。

萬裡長江奔流入海前，在南通岸線勾勒出一片美麗港灣——江豚灣。而這片如今江豚嬉戲的“樂園”，曾長期深陷“濱江不見江、近水不親水”的困局。

“以前岸邊全是工業碼頭、小化工廠，機器轟鳴，污水直排。江水是渾的，空氣裡都是異味，別說江豚，連魚都少見。”南通狼山鎮街道居民吳湛回憶，那時大家路過江邊都得加快腳步，沒人願意多停留。

這不是南通獨有的過往，而是曾經的長江沿線普遍寫照。長江病了，依賴長江生存的江豚，更是岌岌可危。

江豚的生存狀況，直接反映著長江水生態的健康程度：20世紀90年代初，長江江豚數量還有2700多頭﹔到2012年，降至約1045頭﹔2017年，進一步減少到約1012頭。

“再不救，江豚可能就步白鱀豚的后塵，走向功能性滅絕了。”中國工程院院士金鑒明曾發出緊急警告。

轉機，始於一場深刻的發展理念變革。

2021年1月1日，長江流域重點水域“十年禁漁”全面啟動，給長江水生生物留下充足的“休養生息”時間。兩個月后，2021年3月1日，我國第一部流域保護法——《中華人民共和國長江保護法》正式實施。這部法律明確規定，國家對長江流域重點水域實行嚴格捕撈管理。

法治的剛性力量，換來了生態的明顯向好。2022年長江江豚科考結果傳來振奮人心的消息：江豚種群數量實現“歷史性止跌回升”！數據顯示，2022年江豚數量達1249頭，較2017年增加237頭。

江豚逐浪，漸漸成為長江沿線眾多城市的熱門景觀。各地更因地制宜立法，精准保護。

2021年《安慶市長江江豚保護條例》正式施行，這是我國首部專門保護長江江豚的地方性法規，從長江航運、排污口設置，到施工作業管控，都作出嚴格規定。數據顯示，2024年長江安慶段江豚種群數量已升至180—200頭，江豚成了安慶的“生態名片”。

南京則在長江岸線保護上率先立法。2023年1月1日，《南京市長江岸線保護條例》正式施行，從岸線規劃、產業布局到生態修復，逐一明確規范，為江豚等水生生物改善生存環境奠定了基礎。

省級層面的立法，更凸顯系統性與地方特色。

《江蘇省生物多樣性保護條例》中，專門為長江江豚等物種設立“點名”式保護名錄，同時防范無序放生等隱形風險﹔江西省2024年新修訂的《江西省濕地保護條例》，增設“鄱陽湖濕地保護特別規定”，明確要求組織開展江豚等珍貴瀕危水生野生動物應急監測﹔湖南省新修訂的《湖南省濕地保護條例》，則聚焦洞庭湖濕地保護，著力提升野生動物棲息地質量，強化江豚等重點物種保護。

保護的精細度，也體現在對日常行為的規范上。武漢是垂釣活動密集的城市，為避免休閑垂釣干擾江豚生存，今年7月，《武漢市長江流域重點水域垂釣管理暫行辦法》正式實施。辦法創新構建“兩江四湖”監管體系，將長江干流、漢江干流及4個國家級水產種質資源保護區納入重點管控范圍，更特別規定：誤釣長江江豚等珍稀物種，必須立即放生。武漢市農業綜合執法支隊四大隊副大隊長付連營表示：“現在有了法律規定，再加上我們常態化宣傳，垂釣愛好者都知道要主動保護。”

為了保護“長江的微笑”，2022年10月，南京、馬鞍山、鎮江三地首次跨省域協同立法，同步施行《關於加強長江江豚保護的決定》，這也是全國首例針對單一物種的流域性區域協同保護立法。

協同立法的迫切性，源於江豚的生態習性。馬鞍山—南京—鎮江所轄長江段，總長約260公裡，匯集了約100頭江豚，佔長江干流江豚數量的22％，堪稱江豚生存的“黃金水域”。為了讓江豚安心“跨界”，三地不僅協同立法，更在項目建設中主動“禮讓”，引入“豚評”機制，對可能影響江豚及其生境的建設項目，嚴格落實避讓、減緩、補償、重建等保護措施。此前南京修建錦文路過江通道時，便為江豚改過方案。

值得一提的是，這場立法實踐中，攝影愛好者、志願者、退捕漁民以“江豚觀察員”的身份，為立法提供了大量鮮活細節。“比如我們提出，無人機、遙控船會驚擾江豚，立法就明確禁止隨意使用這些設備干擾江豚活動。”南京江豚保護志願者武家敏告訴記者。

協同立法，激發了“1+1+1>3”的保護合力：南京建立全國首個城市中心江豚監測站，營造全民參與氛圍﹔鎮江成立長江江豚救護中心，發布《長江江豚救護技術規程》地方標准﹔馬鞍山市實施12.7公裡長江東岸生態修復，將曾經的“散亂污”集聚區，打造成江豚棲息、市民休閑的“城市生態客廳”。

“共飲一江水，共護長江豚”已從理念變為現實。四季度長江江蘇段全線江豚種群調查數據非常可喜，7天調查期內，共記錄到江豚超120頭次，較2024年同期明顯增加，尤其觀測到幼豚9頭次，種群呈現出持續健康的自然繁殖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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