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匯點訊 聽說海門三星鎮有家“蘇中抗戰史料館”,4月23日,新華日報·交匯點記者驅車前往,導航的盡頭,卻是一幢3層的農家樓。
“中共早期黨員茅珵就是我們海門人,被國民黨關押在鎮江軍法會審處時,他大義凜然,寫詩明志——凌晨坐待傳名姓,便好長歌赴斷頭……”史料館內,館長兼講解員季真正為瑞祥小學的孩子們講述歷史故事。帶隊老師謝文峰告訴記者,學校經常會組織少先隊員到這裡參觀。
史料館分為3個展廳,以時間為軸,展示著1100多幅珍貴圖片以及大量書籍、報紙等歷史資料。一樓大廳,原南京軍區司令員朱文泉上將題寫的“蘇中抗戰史料館”金色大字熠熠生輝。
一座館藏頗豐的史料館怎會出現在鄉野之間?一名普通農民又如何與將軍產生交集?
“我搜集紅色史料,是因為大伯季瑞祥。”季真一邊說,一邊把記者帶到季瑞祥烈士的展板前,“大伯是共產黨員,在家鄉組織游擊隊打日本鬼子,當過游擊隊長、鄉長、區長。家裡為他訂過一門婚事,他卻說‘我做的事會影響家庭,等革命勝利了再結婚’。28歲犧牲時,大伯無兒無女。”
盡管大伯犧牲16年后季真才出生,這位未曾謀面的親人卻深刻影響了他一生。從記事起,季真就一遍遍聽家人講起大伯的故事,也無數次看到家人為大伯傷心落淚。6歲那年清明節,他和姐姐乘一條小船,來到離家10公裡外的海門烈士館。“烈士館裡烈士很多,大伯就在2樓東室東牆第一位。”季真被深深震撼,“原來海門有這麼多像大伯一樣的英雄!”
作為烈士家屬,季真知道,每名烈士的背后,都有一群既為他們驕傲又為他們傷心的親人。少年時代開始,他日漸痴迷紅色故事。16歲初中畢業,季真走上工作崗位,干過民兵排長、鉗工,也當過銷售員、石油供應站站長,走南闖北之余,他總會想辦法到各地的新華書店、黨史辦、舊書攤搜集紅色史料。
但因史料不足,許多烈士的故事猶如殘缺的拼圖。“我的家庭:我一生盡心革命,未嘗稍懈,對於你們既沒有絲毫補助,又缺少經常聯系,所以我死后不應視我為家庭的一分子而為我悲傷,你們應該繼續我志而奮斗……”一次偶然機會,季真讀到中共五大代表、海門籍烈士徐瑋的遺書,被烈士高尚的情懷感動得淚流滿面,徹夜不眠。他作出決定:搜集資料補齊“拼圖”,在徐瑋烈士誕辰110周年出書紀念。
季真多方打聽得知,《徐瑋同志之死》的作者萬正在廣州﹔徐瑋烈士戰友、時年104歲的陸立之在安徽滁州﹔徐瑋烈士的墓則位於杭州……他背起行囊輾轉多個城市,在南京,僅為找到光華門海福巷,就轉了兩輛出租車,走了五六站路,花費3個多小時。歷經1年多的資料搜集、整理、校對、復核,2013年,講述徐瑋烈士事跡的《江海英烈主義花》如期出版,至今累計發行近萬冊。
“搜集史料,就是和時間賽跑,等不起、慢不得。”史料館展示的抗戰歌曲《蘇中是中國人的蘇中》詞譜,就是季真“搶”來的,“2015年,聽說瑞祥敬老院有個90多歲的抗戰老兵會唱瀕臨失傳的抗戰歌謠,我立即趕過去。老人勁頭十足,用啟海話唱了一遍,我趕緊用錄音機錄下來,又請海門民間文藝家協會主席郁雷根據錄音整理出詞譜。”
史料館裡,更令人震撼的,是數百張烈士遺像組成的照片牆。照片上的臉龐大多年輕,眼神堅毅、充滿力量。“隻要能找到照片,我會千方百計去找,現在搜集了300多張烈士遺像。”指著其中一張照片,季真不無遺憾地告訴記者,“這名烈士叫朱晦吾,海門人,畢業於清華大學,是一名飛行員,飛駝峰航線時犧牲。我們沒能聯系上他的家人,正通過各種途徑尋找。”
季真不是一個人在尋找。2011年,他創辦了全國第一個縣市級烈士研究會——海門烈士研究會,先后有90名會員加入,出版會刊27期、超過200萬字,季真個人主編出版的書籍就有21部。這些年,為了搜集史料、出版書籍、建史料館,他累計花費近300萬元。
這份執著,打動了一群將軍。原南京軍區司令員向守志上將先后11次為季真的紅色文化事業題詞。福建省軍區原政委陸鳳彬少將在《江海英烈主義花》的序言中寫道:“季真同志不是一個腰纏萬貫的企業家,而是海門鄉間的一介布衣,在物欲橫流的今天,他一直過著清貧而朴素的生活,卻為社會主義精神文明建設做出了一份貢獻。”
將大量的時間和金錢花費在故紙堆中,值不值?“搜集紅色史料,不僅僅是為了告慰英靈,也是為社會積累寶貴的精神財富。”季真說,慶祝建黨100周年,他准備以“沒有共產黨就沒有新中國”為主題,辦一個報紙展,讓更多人走進歷史,感知中國共產黨一路走來的艱辛與不易。
交匯點記者 徐超